生命在這里誕生,愛情在這里滋養(yǎng),記憶在這里編織,心靈在這里安頓,日子在這里釀成酒。
我至今記得那木板樓梯的陡峭,成年人必須把腳斜過來才不至于踩空。嘎吱吱地推開門,貓腰進(jìn)去,迎面便是一張矮床、樟木箱和各種壇子罐子,這就是外婆的閣樓了。三歲時,父母下干校,我就被送來跟外公外婆住。等我被送過來時,外公外婆家里唯一能安下一張床的地方,就是這里了。
夏天,外婆扇著蒲扇哄我入睡;冬天,外婆在我的被窩里放一只熱水袋;春夏秋冬我都不缺的,是入睡前的故事和歌謠,和外婆自做的吃食。印象中外婆總是樂呵呵的,嗓門大,干活利索。長大了才知道,外婆和外公曾經(jīng)擁有白手起家的小工廠,后來家里突然變故導(dǎo)致一無所有,但堅強的外婆把全家人聚在一起說:“不管出什么事,我們家任何人必須堅持下去。我們曾經(jīng)一無所有,現(xiàn)在也可以用雙手養(yǎng)活自己。”為掙一點生活費,她幫菜市場剝蝦仁,幫鄰居縫制衣服,忙活自家的柴米油鹽。她永遠(yuǎn)是忙碌的,身邊還有一個圍著她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的我。就在這里有我童年最溫馨的回憶——每到午睡時間,我摟著外婆的胳膊,聞著她身上淡淡的煤爐味道,聽著她輕輕的鼾聲入睡。在那混亂、貧乏的時代,我的女性長輩為我營造出一派祥和與安寧。
我上學(xué)時穿的衣服大多是媽媽親手縫的,家里的那臺蜜蜂牌縫紉機是她的寶貝。每次去上海出差,媽媽一定要到城隍廟的小店拼搶一番,回到家后再比著、畫著、縫著,于是在80 年代,我就有了蝙蝠袖套衫、喇叭褲。她做的那套豆綠色的分身裙裝,成了我大學(xué)里第一次上臺主持節(jié)目的行頭。和那套衣服一起送給我的,是媽媽的一句話:“自然大方就好。”那一年,我十八歲。
轉(zhuǎn)眼間,我的兒子就要十八歲了。我送他的生日禮物,是從他出生起我一直記錄的“成長日記”。里面記著他出生時的啼哭、第一次獨立行走、第一次看見妹妹時說“以后哥哥保護(hù)你”,在日記最后,我抄了紀(jì)伯倫的詩——“你是那張滿的弓,孩子就是從那弦上射出的生命的箭矢……”兒子把厚厚的日記本拿回自己房間,一個鐘頭后跑過來,推開門給我一個大大的熊抱,臉上還流著淚,他說:“謝謝你,媽媽,我愛你!”我的眼眶立刻就濕了,還復(fù)何求?他卻馬上不好意思起來,做出很酷的樣子說:“我去上大學(xué),你不會頻繁地來看我吧?”我回答:“拜托!你知道我很忙的。”其實,我在心里想說,孩子,你的自由才是我送還你的生日禮物。
我們提到“家”有三個意義:家屋、家居、家人。家屋是我們擁有的,家居是我們經(jīng)營的,家人是我們愛著的。生命在這里誕生,愛情在這里滋養(yǎng),記憶在這里編織,心靈在這里安頓,日子在這里釀成酒。
別忘了,我們在塑造著自己的家,家也在塑造著我們自己。所謂“生活家”,就是我們每一個有能力塑造“家”的靈魂的女人們。
(江蘇健康家庭 文字編輯/ 張磊磊)